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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皇帝暗搓搓計劃改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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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皇帝暗搓搓計劃改變

在整整一天的不見天日後,赫連郁終於感受到了雲屏的風。

的確是伴隨著奶香的風,他睜開眼睛,先為那過於燦爛的陽光泛起了一點淚光,幾個心跳後,落於他眼中的風景才變得清晰分明。

枯黃帶著點點綠意的草地如波濤一樣起伏,上面點綴著白色、舊黃色、灰色、裝飾彩錦和花紋、金箔的圓形尖頂大帳篷,像是羊群,又像是頭頂飄過白雲的瓦藍天空。它們並非是一眼望不見邊際的,赫連郁能眺望到那灰黃色的高大圍墻,就像圍住羊群的柵欄一樣,將連綿的帳篷圍在裏面。

幾乎每個帳篷前都升起炊煙,奶香或是脂肪混合香料的味道充斥風中。

這一年對青陸來說,應該是豐收的一年。赫連郁想。

“是在城內,”樂道問他,“還是到外面去逛一逛?”

“走到外面去看看吧。”赫連郁說。

於是兩個人肩並著肩,沿著草地間被踩沒的土路,向雲屏的一個城門走去。

雲屏城沒有街,也沒有坊,只有圈子。牧民住在牧民圈子,軍民住在軍民圈子,手藝人住在手藝人圈子,這個城市本身就是一個大圈子。過去的青陸人都是追逐水草放牧的,後來有一任可汗帶領兵馬度過瓊水,從二龍山一直打到了天京城,然後帶著劫掠的金銀和女人回到了青陸。他對那座恢弘的都城印象深刻,於是給自己也修建了一座都城。

在他死前,都城只修好了雙重的城墻,他兒子繼位可汗後,說青陸人不能和中陸人一樣住在木頭房子裏,於是他的部落就在圍墻裏搭好帳篷。

若站在王城裏望去,一個個帳篷就像一朵朵雲,它們包圍著王帳,就像重重屏障。胡人叫這座城市彩雲之烏倫珠,中陸人喊作雲屏。

巫醫的帳篷在牧民圈子裏,很顯然,對這個巫醫來說,醫治別人可能只是個兼職。

伴隨著咩咩,哞哞和汪汪,赫連郁和樂道從牧民圈子裏走出來,走到兩個圈子比鄰的土路上,沿著土路向前,就能見到雲屏的南城門。

一路上赫連郁沒說話,他正新奇地打量樂道。

樂道穿了一身胡人的衣服,圓領的內袍,交領的長襖,和其他胡人一樣,一邊的袖子沒有穿上,而是掛在腰間,束腰是比手掌還寬的織錦,他沒有編起胡人的小辮,不過頭上戴著用彩色硬羽裝飾的圓帽。這些衣物,無一不是胡人們喜歡的那種鮮艷顏色。

大安的皇帝陛下喜歡黑色,藏青色也不錯,紅色很有氣勢,至於其他的,很少在他的衣著裏出現過。

不得不說,胡人的衣服好像格外凸顯這個男人的高大魁梧,他走到赫連郁身邊,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在瞥到他的時候就已經讓開道路,讓赫連郁可以毫不費力地擠過去。

至於赫連郁這個真正的青陸人,反而依舊是中陸打扮,他穿著毫不起眼衣料普通的舊衣服,戴著鬥笠紗帽。

青陸沒幾個人能認出大安的皇帝,至於赫連郁……他長著一張和自己的雙生妹妹相似的臉,別的地方不說,雲屏人不會因為女可汗死去五年,就忘記她是什麽樣子。

一個從眼前飄過的標志將大巫從思考的漩渦扯出來。

薄紗後,赫連郁修長的眉擰在一起。

那是一個太陽的圖案。

和此刻大巫額頭上的太陽金章類似,又有著不同。同樣是一對同心圓,向八個方向伸出火焰般的利刃,太陽金章在最外面又圈了一個圓圈,此刻出現在赫連郁眼前的圖案,則是在同心圓裏面,畫了一只跳舞的鳥。

這個圖案被紋在一個美貌女子的胸口,金色的,在白得像牛奶的胸脯上映著陽光,隨著胸脯的晃動閃閃發亮。

樂道:“……你在看什麽?”

赫連郁:“呃……”

大巫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,他慶幸樂道看不到薄紗後他的表情。

移開視線的赫連郁發現,把圖案紋在身上的不止剛才那個貌美女子一個,她周圍簇擁著七八個同樣打扮的年輕少女,她們年輕窈窕,穿著珊瑚色的絲綢長袍,細繩在腰間猛地收緊,顯出裏面這具火辣曼妙的輪廓。她們毫不在意地揮動光裸的手臂,娉娉婷婷行走時裙裳翻飛,故意露出不著寸屢的小腿,大腿。

風吹過她們,帶走鮮花的芬芳。

無數人簇擁著她們,男人,女人,老人,小孩,圍在她們身邊就像綠葉圍繞著花朵。而這些女子與其說是在走路,不如說是在跳舞,她們前進緩慢,一邊搖擺腰肢,一邊伸展水蛇般柔軟的手臂,並且毫不在意別人的觸碰。她們的手上拿著白銀打造的鏡子,每當手臂舞動,陽光就會被鏡面反射到圍觀者的眼睛裏去。

跟隨著這些女子的還有雜耍人和樂師,在歌聲裏,他們撒下在冬日絕不可能出現的鮮花,伴隨金子和銀子打制的葉片——比少女的一個指節更小,但對於平民來說,是一筆讓人驚喜的意外之財。

“胡人最近有什麽節日嗎?”樂道問。

“再過幾天就是冬祭了。”赫連郁說。

然而冬祭上並不會出現這種舞女,大巫頓了頓,又問:“說起來這個圖案……”

“拜日教。”樂道回答。

這回赫連郁沈默地久了一些,“你知道這個教?”

“主要是傳聞裏和你妹妹有關系,所以註意了一些這些人的消息。”樂道說。

赫連郁的語氣變得有些危險了,“從未告訴我?”

大巫等了片刻,沒有等到皇帝的回答,他眼角抽搐,不知該如何說這個慣犯,在他邁步把這人拋在身後之前,樂道終於開口:“如果你想知道,路上我可以說給你聽。”

赫連郁猛地轉過頭。

他盯著樂道,有那麽片刻,懷疑身邊的人是不是被一個易容的刺客給替代了,然而巫者認人的方法並不只包括面貌與身材,皇帝的魂靈又格外地與眾不同,天下獨一無二,絕無替代的可能。

“我們堵住別人的路了。”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的皇帝催促。

順著人群向城門移動時,樂道慢慢回憶昨天四人中唯一有感情歷史的全羅秋口述的經驗。

“陛下,您和大巫並不像大多數怨偶一樣,”說出怨偶這個詞的時候,前匪首的臉是鐵青的,把這個詞和皇帝國師連在一起讓他很不適應,“對彼此毫不關心,卻又對自己能占到的便宜貪婪不滿。你們的問題正是太過關心了,都以自己的方法去保護對方,在戰場上,這種保護是不需要打招呼的,但是平時相處的時候,反而會導致很多問題。”

“因為您並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,”十八歲青年樂省補充意見,“所以您想把一切都掌握在手裏,您覺得保護國師這種事交給您就好了,問題在於,國師大人和您是一樣的態度。”

烏倫什麽也沒說,如果有可能,他想給皇帝出一個會讓國師把他狠狠踹開的主意,不過皇帝根本不會聽他的。

改變態度對樂道來說有些困難,畢竟他和赫連郁之間的相處向來是他霸道一些,說到這個不能不提起皇都禁宮中的星臺,樂道修星臺時比修禁宮多了一百個用心,並且竭盡所能用上最好的材料,當時樂道一想到赫連郁會住在他修建的星臺裏,整個人就會像喝醉酒一樣傻笑。

把自己的巫層層疊疊用各種辦法保護起來是每個主君的本能,嗯,就算知道大巫一個人相當於一只軍隊也一樣。

樂道思考這些的時候,他們已經跟隨拜日教的人出了城。

守城的衛兵根本沒有檢查這一群人,看他們的神色,如果不是職責在身,他們說不定會放下長矛,跟著拜日教的信眾一起出城。

這群人停在一條小河邊。

不是瓊水,是瓊水的支流,它的脾氣沒有瓊水那樣暴躁,而是平靜,緩和,所以更容易結冰。

幸運的是,幾天前早起的牧民都看到了瓊水方向如利劍一般刺入雲霄的陽光,那些陽光帶來這幾天的好天氣,以及化凍的瓊水和這條支流。

對雲屏城的人們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,水中的魚群以為春天來臨,迫不及待地浮上水面,尋找應該和它們一起覆蘇的蟲子,這個時候哪怕拿著一個瓢,也能從水裏撈出來足夠一家人飽餐的魚。

“這是那仁的恩賜!”說話的是那個把太陽圖案紋在胸口的女子,她高舉銀鏡,將灼眼的日光投向信眾們,“讚美太陽!”

“讚美太陽!”數百人齊呼。

“他們應該讚揚你才對,”已經離開人群中的樂道壓低聲音,低笑著對赫連郁說,“明明是你的恩賜啊。”

說話間他們已經在河畔坐下,地面很潮濕,不過羊毛氈已經提前鋪在地上,火爐也暖烘烘的。

依然屬於冬日的涼風拂過草地,樂道伸手替赫連郁取下鬥笠紗帽。

這個時候,皇帝才開始慢慢講述他所知的關於拜鈤教的一切。

“拜日教是從青陸北邊,靠近銀果日山的部落慢慢往南方傳,中陸很少見。這個教的祝祭都是女子,有十多個真正有力量的巫女,沒有大巫。她們從富人手裏獲得捐贈,又分發給窮人,雖然必定伴隨著中飽私囊,不過富人通過信教獲得心安,窮人通過信教獲得食物,”樂道評價,“對維護安穩來說,是還算好用的工具。”

他一邊說,一邊用細長的草葉紮出一只蚱蜢,把它放在赫連郁的手裏。

赫連郁收攏五指,不過他沒有像樂道想的那樣,用挑剔的言語評價這只玩具。

大巫一直盯著遠處人群裏的拜日教巫女們看。

“你擔心什麽?”樂道問,“這些家夥目前還沒有撈過界,百姓眼裏,她們可是純潔無瑕的大善人呢。”

“可是,我看到過拜日教的商人們走私,他們運送的……”赫連郁的目光沒有移開一寸,“是弓弩和刀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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